死了。内网发不出来的不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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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蕾|邮轮爱情喜剧

    电次当然不习惯这种场合,他从来没一次性见到过这么多白色的餐巾,它们像一片白色海域里的所有海浪。于是他只得偷跑到厕所里,去那边呼吸新鲜空气。他感觉自己过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回来,但一回来就发觉,咖啡桌对面那个女孩子,已经把脚伸到了自己座位的范围里。别扭死了!且不论框架眼镜还被他留在桌上,装斯文的平光的,本来应该戴上他脸,奈何他稍不留神就摁了好几个拇指印,直让眼前灰蒙蒙模里模糊的。于是电次按照吩咐,仅仅安顿好了它几分钟,就抓耳挠腮地放下了。

    “喂,戴好!!”他想起自己上船之前,姬野把眼镜腿张开、拍在他脸上,然后开玩笑似的大力捶他的背,最后叮咛了一次。“替人相亲当然要失败,让对方不喜欢自己就行了。懂?”

    啊。懂!好像懂了吧。电次想,为什么要叫别人不喜欢自己?别人喜欢我了我才有好东西,不是吗?还有,要怎么叫别人不喜欢自己?我又不是洗脑子恶魔。


    女孩子的腿这时候更伸过来,一直伸到他脚底下。他朝下看,留意到她的一只脚腕上,好像擦不干净似的有块灰斑。

    “你也不叫早川吧,太好了,我也不叫……”她率先自报家门,讲了大概是另一个女孩、他原本要见的对象的姓氏;电次从来没听过,当然不高兴留神,当然也记不住。他只见到女孩子更前倾一点、双手背在身后:“我叫蕾塞。”

    喔!好耶蕾塞!看来这是一次你糊弄我我糊弄你的骗局,一场百分之二百扯犊子那个蛋!那我们赶紧互相讨厌,就能各自回去交差……

    可是。她却眨巴眨巴眼,眯起来:早川会报销你这几天的花费吧?

    ……好耶蕾塞!


    好耶蕾塞,蕾塞说得真对——这本来就是电次此行的最主要目的,他自然无条件服从了。于是两秒钟后,他们就从邮轮的无聊咖啡厅夺门而出,统共就两个人、还要你追我赶,冲进邮轮无聊的浴池里。

    邮轮最大的好就是什么都有,你可以纵享所有你需要的快乐事物,而脚不用踏上另一片土地,因此什么都有就是什么都好。电次率先抬头,在那个银光锃亮的大淋浴头里照到自己的脸。脸变了形,因为那并不是面小圆镜子,而是小圆镜子上还有一圈一圈的疙瘩头,疙瘩头正朝他分散在画面各处的鼻子眼睛一齐注水。他就把嘴张开,啊——让热的淋浴水在自己嘴里滴成一个小池塘,然后含上,把抬得枕在自己脖颈上的后脑勺低下来,等视野里出现蕾塞的脑袋,正准备把嘴里的水朝蕾塞喷过去。要忍住在诡计得逞之前不笑是很难的,而一笑他就噗嗤噗嗤地漏气,所以最终,大半口水都沿着他的嘴角漏下去,砸到地板哗啦啦的瓷砖面,再反弹到他自己的光脚背上,噫,从嘴里变凉了。


    他看到面前的蕾塞勾了勾脚,好像他在山林里看到过的,下大雨之前会把自己的花瓣闭上的小黄花;他在知道这一点之后,就每每把木屑撒在它们身上,好叫它们还以为山暴雨将要来临。和蕾塞待在一起的时候,再想到别人是不对的,电次勉励自己:但想到小黄花不是。小黄花蜷缩起来是因为被雨溅着了,而把雨水溅上去的人是他。小黄花会因此怨恨他吗?如果是这样的话,他倒是首次学会了怎么让别人讨厌自己。

    然而小黄花只是勾了勾脚,维持着那个两只手攀着他双臂的姿势,然后把一只脚抬起来,也爬到他的膝盖上,朝他展示上边更多的擦不干净的灰斑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小时候生的。”她说,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;但如果那时间没好,好像就一直不会好。”

    喔……喔!然而电次回话,回答得言不由衷。“这你知不知道!如果你摸第二个脚趾,你会感觉被摸到的是第三个。”这当然又是自己这里搓搓那里弄弄得出来的规律,电次朝很多人分享过,得到的回应分别是,玛奇玛小姐说嗯,帕瓦说什么?让本大爷试试,秋则说饭桌上不要抠脚,说了几次也就不说了,就好像对帕瓦说不要剩下蔬菜一样。他明明没在扯谎,但之所以说电次言不由衷是因为,他本来好想把这些人也分享给蕾塞,然后让她也一起大惊小怪一番:“是这么好笑的事,这些人怎么都不感兴趣,真是的!”但如果不说呢?那样在船上的就永远是他和蕾塞,是机缘巧合,是一个顶替者和另一个;他们俩就能在整条船上最中央的大厅,在人满为患的聚会里永远跳着双人舞,他们的聚光灯就是上方这个汩汩冒水的淋浴头,不在谁的头顶上,在他们俩的正中间。因此他便轻而易举地决定不说了。他觉得自己或许被教过,所以从那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教条里,努力地回想起人应当怎么不被讨厌,得到的结论是,所以在这时候应当答话?但除了自己“在说话”,在说什么根本不重要;多透漏一点点自己,他做的梦就会减淡一分。重要的是在说话,在说话,因为在梦里你一直跑就会一直有路来供你跑,所以一直说话也能让美梦的惯性延长一点。


    他还记得他们带着湿漉漉根本没有擦过的头发跑进小剧院。倒也不是故意的,但开演之后才冲进去,装作是逃票,被抓到了却冲人涎笑,再把票亮出来。“我们从船上的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,”电次同蕾塞咬耳朵宣布他找到的最新悖论,“竟然还要门票!”但无论如何,票是拿秋的钱买的;这东西总归价值几何,反正他自己没有。因为在咖啡厅只顾着逃跑而没有吃饱,期间他们就吃自己带去的零食,把油腻腻的包装纸塞进座椅扶手的夹缝里,用海绵椅背吸走头发上的水、再把脚搁在前一排座椅的腿上,突然想起来什么,就把自己的鞋子摘掉、开始实践刚才碰脚趾的理论,此外还手舞足蹈,大声说话——蕾塞的声音嘁嘁促促,让整台小建制的室内乐都镶上了一层毛边。

    在台上的演员手拉手、踢里踏拉地跳起舞的同时,电次已经无聊得上下眼皮打架,其实离他们刚闹定了坐下,才过了区区十分钟。于是他们在第一幕结束之前又向外逃,他逃出来之后才如梦初醒:蕾塞……蕾塞!你刚刚说那叫波尔多?波尔拉?波尔什么?波,尔……你竟然能这么顺利地发出这个卷舌头音,我不行诶,所以你实在是厉害极了!

    我也不记得了!蕾塞依旧把手背在身后,同她在咖啡厅里那时仍没有变过,摇摇头。但她似乎还记得、或者是很快学会了动作。于是她装作左右有人和她扣起手臂的样子,心里大概在哼那首曲子,开始左右左右地踮脚舞,看上去灵便异常。



    *歌剧:斯美塔那《被出卖的新嫁娘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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